在人间，谁活得不像是一场炼狱
在人间，谁活得不像是一场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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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三 个 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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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 了 一 场 初 秋 的 泪 雨
能 省 的
都 要 省 下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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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现在是凌晨四点，每天这个时间我都会醒来，在灯光日夜照耀的监视里，望着从间隙漏进来的黑夜，想象着外面的夜空，想象着有晚风吹过。我总是突然想起那些平静的生活和阳光照在身上的下午。
今天收到你的照片了，还有你的文章。又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你，而不是存在于回忆中，存在于梦中，存在于你的字里行间中。你给我带来了久违的阳光，外面的空气，以及每个正常人类不可或缺的赖以生存而又往往被其自身所忘却的东西。
在里面，时间和空间被压缩成狭小的一块一块，规定的时间做规定的事。每天 7:30 起床，早餐，9 点到 10 点训练，10:30 午饭，11:30 午睡，下午 1:30 起床，2 点到 3 点训练，4:30 晚餐，6 点到 8 点洗漱，8 点后看两个小时中央一台，然后 10 点开铺睡觉。我会在每一道流程的间歇里看书和思考。喜欢你给我选的书，它们给我的思维插上翅膀，让我在灰暗的牢笼看到无比绚丽的世界。
然而里面的日子，大部分时间是不安定的，我会恐慌于想象未来，第一次对时间感到深深的畏惧。现在的我，能感受到所有文字背后的伤痛。正如你让我看的《失明症漫记》，冷静的笔端写下了异常残酷的世界，绝望的世界。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小说，结尾女主人公因堕胎而丧生，男主人公被判了十年，他想到了自杀，但是“在忧伤和虚无之间，他选择了忧伤”。因为只有他活着，他对她的爱才能一直延续下去。文字带给懂的人巨大的忧伤，每一条不好的新闻，背后隐藏着多少人的泪水，每一段寥寥几笔带过的漫长岁月，又隐藏着多少难以度过的夜晚。
简，你仍在失眠吗？独自捱过漫长的夜。我想你拥有健康的生活，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简，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完全替代一个人去感受他的快乐与悲伤。深圳又开始下雨，我为我在你生命中缺失了那么多而痛苦，我为未来我还有更多未知的缺失而痛苦不能自抑，这种痛苦远比我肉体所遭受到的一切痛苦亿万倍。我又去看了一遍你所有的信，看一遍你的照片，看一遍你的文章，我大口地呼吸你给我输送的养分和希望。
你的来信让我感受到你的执念，你的困境，你的呼吸；照片让我可以触及到你的生活，工作，一颦一笑；而你的文章让我真真切切深入到你的孤独和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几十个人聚集在狭小的地方，监视里嘈杂无比，在读你的文章的时候，我进入到空明的境界。世界缩小到我，你的文字，和文字背后的你。读到你的宣言，你的回忆，你的过往，读到你想要告诉这个世界的所有，读到你的欲望。在狱中，我后悔没有陪你度过无数你独自失眠的夜晚，后悔没有陪你在阳台共同对抗那些阴郁的情绪，我痛苦于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我不能原谅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我眼中的你，聪慧，勇敢，眼神中有安静与迷失，有灵与肉的纠缠，有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自我世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东西是超脱了的，是摆脱了前人的命运的？人们所经历的与被无数前人描述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就像我们多次探讨的，这是一个充满假象的世界，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奇百怪的世界。你的眼神，你的拥抱，你的吻，她们是让我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继续前行的力量。我明白这个荒诞世界里的所有秘密和真相，我会继续用那个笔名。简，你知道吗，无论在我的人生多么低谷的时刻，我都没有流过泪，然而在读你的信、读你的文章的时候，我会有泪水。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让你成为了带给我无穷无尽精神体验的简。
我想和你说话，我要告诉你我的所有，我会带你去看我以前的一些朋友，他们是你获知我的全部所不可缺少的部分。你来信所言，羡慕那些可以强迫自己与某件事物彻底告别的人们，其实他们并不需要强迫，他们只需要你不在场的要素，不去回忆那已然悠久的过去。以前的我也拒绝回忆，却从未想到如今我靠回忆来捱过一天一天。
简，我对于你的感知大于我在里面的所有，精神大于肉体所遭受到的一切。你给我贫瘠的感情经历带来了无穷无尽炫丽的色彩。我羡慕和嫉妒所有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话的人，但是又感谢他们，存在的触觉伴你穿过时间。同时，我还羡慕和嫉妒那些你跟他们说出从未跟我说过的话、流露出我不曾体验过的情绪的人，他们拥有另一个你。又回到我所认为的这个世界是充满假象的世界这一逻辑当中。人有无数个自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生命是一种脆弱的存在，一场事故，一次灾难，或者一个小小的意外，我们正吃着饭，喝着下午茶，晒着太阳，无数的生命就在这简单日常中消逝或者消失，寻常不过。追溯生命的组成，它们是再微渺不过的细胞，肉眼不可见，但它们存在着。现代科学借助仪器找寻到了他，仿佛就看清生命的秘密了。实际上，人们来到这个世界，并不知道为何而来；人们离开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其实何止，几年前的我，并不知道几年后的我，而几年后的我，借助大脑功能依稀记得无数的片段，但仍不知道那时——处于时情时景的我置于何处，几年前的我和几年后的我是不是同一个我，生活和工作中的我是不是同一个我，里面的我和外面的我是不是同一个我。如果是，这种多变性让人类悲悯；如果不是，那么我们的彼岸在哪里？我在里面剖开自己，一层一层地剖开，从每一个闪烁的念头剖开，判断对与错，审问自己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直面自己的内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唯有思维可以自由的时候。我见到魔鬼，见到天使，见到我们依旧美丽的未来，也看到一切结束时的样子。我是靠回忆、思念和想象活着的人。
思念是一种病，有些人靠时间治愈，有些人靠别人的帮助治愈。而在里面，无论时光怎样奔腾向前，它只会越病越深。我困在时间的深处，把从认识你的第一次对话，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喝酒，等等等等，所有的第一次和第 N 次都回忆了无数遍，都在我的脑海中重新与你度过了无数次。我会想起每一个细节，你穿的衣服，你的声音。
记得第一次约你喝酒，我以为你喝醉了，后来你告诉我你并没有醉。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在你生命中溅起一颗花朵。但那个时候开始，莫斯科骡子的味道已经渗入我的骨髓，我能分辨出每一个不同地方调出的酒的区别。那个时候趁着酒精我不怀好意，你却清晰地记着自己住的地方。我记得第一次约你吃饭，那两小时，从接到你，穿过欢乐海岸到对面，去到那家素菜馆，我们坐的地方，我们点的菜，你告诉我两个小时到了……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时候你很忙碌，那时候你告诉别人你刚刚到了法定结婚年龄。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蛇口喝莫斯科骡子，喝到打烊，喝到逼你把我拉黑，然后一个人踉跄着走回去。那个时候，我会在自己陷进去之前选择逃离，我抗拒说不清楚的所有关系。那个时候，我曾在网中激烈地挣扎。每天送你回去，我都会在你们小区附近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那边有一家烧烤店，送完你后我经常会去喝酒，一个人不停地喝，喝到吐，喝到夜宵关门，喝到万家灯火熄灭。我曾坐在路边，在环卫工人开始叫醒城市的时候读诗，写诗，妄图在诗歌中寻找力量。我看着你们的背影进入小区，消失在灯光中。我在你们楼下小卖部，从 5 块到 100 块的烟，所有的烟买一包，坐在路灯下一包接一包地抽，脚下数不清的烟头和烟盒，烟雾笼罩了路灯，让我一度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梦中。后来我已经无法自拔了，我开始不让你晚上回去，让你筋疲力尽，把你的手机悄悄调成静音，让你安静地睡着。
我洗了一把脸，坐回来继续跟你诉说，我的语速平稳，音调轻柔。我一直想问你，经历这一切，对这个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有没有新的看法。我总是太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太多的事情，经历起起伏伏，得到，失去。我的父母一直陪伴着我，但现在，除了被血缘连接的亲情之外，我拥有了你。在进去之前，我一度怀疑我是否真正拥有你，我不敢去探及，不敢去触碰，充满了恐惧，感情中的我敏感、弱小、无力，完全不同于其他强势、自信的我。曾经有几个时刻，我感觉到我完完全全拥有你，马累机场那个海边的晚上，旁边码头的船摇曳地飘到岸边，从黑暗的深海夜空中而来的人们，被码头的灯光照回了主世，那一刻，我只想一直吻着你的额头。还有你告诉我，我们已经形影不离在一起二十多天的时候。以及那次，你朋友过来，你喝多了，我抱你回家的时候。
简，人和人为什么要在一起？在我妻子那里，我是一个沉默的人，安静地生活，无声地痛苦。我从未跟任何人诉说过我要举起火把，我要让火光照在我脸上，我要面目狰狞地捅破生活，我要歇斯底里地剖开一个又一个自己。我曾被想象的矛盾伤害，我一度有一些不好的想象。而现在，我在无比努力地蜕变，靠着你给我的阳光。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但我们的初见并不十分美丽。我们在相互挣扎中把彼此越捆越紧。我们把彼此的外壳一层一层撕裂，慢慢触摸到彼此内在的最核心。相逢时我们会再见到彼此，我会告诉你我内心的每一次颤抖，我会抚摸在深渊中呼喊挣扎的你。你会感受到我睡前和晨起的温度，那也是我内心的温度。
hi，我是简衎。
我们需要的文字，应该是一把能击破我们内心冰海的利斧。
关注我，看更多走进你内心的故事。
愿你在这里，无限接近于理想。
